【中古】存稿(Leonardo POV)(1)

>接續後文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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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萬沒想到的是,離開都城的前一天,她竟然來送我。

  那是一個空氣沉鬱、暴雨將至的日暮,晚霞披掛天使石雕的潔白羽翼邊緣,渲染一片昏濛破舊的夕陽,正如仲夏之夜前夕蕊瓣盛開,但花朵早於正午烈日曝曬之中而焦乾的色澤,於是天使垂手默禱的姿態,竟形同一株感染黃斑病而垂頭喪氣的薔薇。

  當時,她就站在那尊塑像腳邊,墨黑面紗化為石雕的影翳,底下與大理石同等蒼白的臉,整體看來很有聖母悼子的況味。說真的,我一直很好奇,帝國中為何沒有一位藝術家採用她的輪廓,作為天使或女像範本;但答案總是諱莫如深:若非因地位太高故誰都不敢妄加褻瀆、那就是地位太低不可與神格相提並論─總之,沒有人確定她究竟是崇高還是低賤,但畢竟沒有多少皇室貴冑還比附庸國人質更卑下,所以我還是得向她屈膝......一如往常,我向她深深行禮,同時心存懷疑。

  正因一切毋須如此,我更加肯定她不是特地來送上「一路平安、就此珍重」之類的虛言,Karai從來不是那種會說廢話的女人,她不會無緣無故於擦身而過的剎那朝你微笑、她不會毫無來由地將包裹精緻蕾絲的手指停上你的袖扣、更不會一時興起就用漆金鱷魚皮鞋尖輕輕踩住你的披風邊緣,只為跟你說:親愛的,我並不想讓你走─

      可我還是緊抓披風邊緣,這當然與緊張無關,只因上次她故技重施時,曾狠狠踩破我的披風。而且,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她與她那雙漆金鱷魚皮高跟鞋幹的好事,而我不得不戴上她的鞋印和破裂披風持續展覽,直到她容許我離席為止。宴會結束後,Usagi輾轉聽說這件事,他看一眼我披風上的裂口,評論道:「這女人想跟你說:『親愛的,我不想讓你走。』,這句是真的;但後面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口,那也是真的,你得自行體會。」

  他說:「那一句是:『因為我還想繼續羞辱你。』」
  而在都城這種地方,那些沒有明說出來的話語,往往包含最重要的意義。
  我早該明白才對。

  可我仍不明白她為何出現,只見她走過來的同時,順手將眼前面紗掀開,神色正如宴會中百無聊賴的模樣。她將長長面紗尾端往後纏繞,裸露出一段肩頸,令長耳墜鑲嵌的紅寶石低垂而下,輕輕貼吻肌膚,更襯托紅得鮮豔如血、白得光潔勝雪。然Karai漫不經心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變色的殘霞、看了一眼地表歛閉的含羞草,最後擺出極不情願的模樣,終於看向前方:「這裡真寒酸。」


 ─這還是皇家禮拜堂,妳要是連這裡都覺得寒酸,大概沒有其他地方會讓妳覺得氣派了。不過我也沒必要跟她爭辯這點。
  
「你明天一走,這裡就更無聊了。」Karai微笑。
  我聳肩:「反正你還有其他人的披風可以踩。」
  她毫不在意地甩頭,這時我才發現,原來她不久前繞於頸部的,並非面紗;而是長髮,漆黑長髮像絲緞一樣,緊緊纏住她纖細的咽喉:「我又不是因為好玩,才踩別人的披風。」
  對,你當然不是因為好玩。但正是如此,更令人介懷。

  或許聽見我內心的聲音,她的眼神增添些許惡意:「你知道,如果我跟我的父親多說幾句,你明天可能就走不了了。」
  我鬆開緊抓的披風邊緣,直直走向她:「別這麼做。」
  Karai繼續挑釁地微笑:「為什麼不?」
  
  我跟她四目相交,同時,披風輕輕掃過對方的緞面跟鞋,衣料似有若無地在白皙腳背飄來拂去,而Karai的眼神微利,突然重重踩上披風邊緣。我盡可能維持原本姿勢,讓她恣意踐踏,直到底下傳來織物破裂的細響,她才移開鞋跟。此刻,原先光滑的毛皮表面早戳出一個洞。當她猝然抽身走開時,我卻鬆一口氣,因為我知道,她不會從中作梗了。然而她背對著我,用異常冷硬的嗓音說:你才不懂


  你以為你都懂了,Leonardo,其實你什麼都不懂。
  你永遠不懂這世道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有多艱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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