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零地】

※接續之前的梗→https://wasweizt.lofter.com/post/1d04b794_101a4963

※避免硬碟爆炸的存檔。

  

  電台轉播正準備進入延長賽局，Raphael突覺腰袋微微震動，他迅速抽出手機，滑開螢幕，發現是『那位小姐』傳來簡訊。他微微蹙起額間，迅速掃視一眼。不看還好，一看之後，額間迅速打起深折─再這樣憂慮下去，我遲早也跟他一樣未老先衰，Raphael決定置之不理，正打算將手機收回袋中，抬眼卻恰恰對上身旁那道謹慎的目光。

 

  「誰？」Leonardo斜坐沙發另一頭，手臂鬆鬆垂上靠枕，姿態乍看閒適，可落於椅把的掌心虛握，隱隱透出控制力。

  「是Lily。」Raphael勉強開口，語氣不大情願：「別理他。」

  「他有你的手機？」毋須意外，他看見長兄挑起眉弓，葉綠色額頭擠出深邃皺紋，使五官看來更深沉：「你把你的手機號碼給他了？」

  「他『一直』有我的手機號碼，老哥，從我重傷昏迷直到他終於願意大發慈悲，給你們打第一通求救電話時，我的手機都在他手裡。」Raphael從牙縫擠出應答，心中卻想：『去你媽的，有完沒完？你要不乾脆拿把刀子，往兄弟身上刻你的名字?其實你最想拿根燒紅鐵夾，往我皮膚上烙印吧？』，然而他把這句譏刺吞入喉嚨，正因Leonardo是那種非常、非常認真─或說，宇宙中最較真的生物，一句玩笑話都別想對他開。否則，你所說每句話他都能付諸實行，包括你一時氣盛的髒話─尤其是"F" word相關，他絕對說到做到。

 

  正當Raphael糾結那呼之欲出的嘲諷，Leonardo驀然開口，語氣還算平淡：「你回他吧。」

「幹嘛回？別理他就好。」

「怎麼不回？」Leonardo平淡如水：「不回怎麼行？」

Raphael不耐煩地啐一口，將手機塞進腰袋：「管他的。」

  一壁說、紅頭帶變種龜一壁自沙發起身，可端坐沙發的長兄，猝不及防伸手，以點穴般地精準度，從前者腰袋中抽出手機，迅速滑開螢幕，查看簡訊。

 

  「你他媽─」

  「注意言詞，Raph，我警告過你了。」Leonardo操起手機，細看內文：「『Hallet Nature Sanctuary，10 p.m.』」

  最後一句話令Leonardo微微瞇起眼：「『......Hope for My GIANT GREENBEANS coming. 』?」

 

  兩兄弟不約而同地安靜片刻。

  數秒後，家中長兄緩緩抬起目光：「挺有趣的。」

  雖則藍帶領導的語氣，聽起來一點都不顯得有趣。

 

  「我們哪個看起來不像巨大綠色豆子啊！」Raphael立刻回嘴：「難道還能期待他說我長得像顆南瓜？」

  「你是指哪部分像『巨大綠色豆子』?」而且還是複數型？

  「全部！」Raphael瞬間炸了，意圖奪回自己的手機，然而未果。

  長兄仍舊不依不撓：「他怎麼知道你是『巨大的綠色豆子』？」

  「Leonardo，你他媽的─」Raphael暴躁無比，他重重抹臉，不禁惡從口出：「我在他家避難時，胳膊斷了、胸甲裂了、殼子崩了，一口氣吊不來肯定見上帝，哪會想到那些─更何況我還沒錢付給他。我就有五十美元付他的過夜費，還不如給快掛點的自己買一打阿斯匹靈！」

  「所以你想過。」

  「想過什麼？」Raphael朝長兄怒吼，口水幾乎噴到對方臉上：「付錢然後上他嗎？你到底有什麼問題？你習慣將我想得很下流？還是習慣將他想得很下流？」

  「你說過，他亟需錢。」Leonardo冷靜非常：「只要給他錢，他什麼都願意做─他自己也承認。」

  紅頭帶變種龜怒瞠金眸，幾乎泛起血絲：「包括跟一個重傷外加好幾天沒洗澡又長年居住紐約臭水溝且身上一個子兒都沒的變種烏龜上床嗎？這樣他有什麼好處？」

 

Leonardo沉吟半晌，徐徐開口：「是沒有什麼好處。」

Raphael稍稍緩過氣，然而─

 

  「......『當時』對他是沒什麼好處。」Leonardo繼續說：「可現在就不一定了。」

 

  紅頭帶變種龜一愣，稍稍平息的肝火再次燎原，怒極反笑，這次他用上慣常蔑視的語氣：「現在不一定了？喔，我懂，因為我現在他媽復元成身強體壯勇猛無比的『巨大綠色豆子』，每次出門都記得把自己洗乾淨、記得微笑迷人，所以魅力大大提高是吧？但不好意思，他說他一個晚上五十美元，有沒有全套還得看心情─所以了，大哥，老弟我現在要出門見他，可以請你給我一張五十元鈔嗎？」

 

  「到底是誰將他想得下流？」Leonardo微微傾身，拿起茶杯啜一口。茶冷了，略嫌苦澀。藍帶領導輕輕咂嘴，將茶杯放回原位：「我只說他很需要錢，為了錢什麼都肯做─而這句也是他自認的。我從沒一口一句全是他的過夜價碼、五十美元加五十美元的說嘴，還一遍又一遍。現在，你告訴我，Raphael，是誰比較下流？」

 

Raphael目瞪口呆，他是牙尖嘴利沒錯，但對於更隱晦且矛盾的機鋒，他畢竟沒有Donatello的敏捷才智去應對、也欠缺Michelangelo自我解嘲的天賦，可隨時將藍帶領導的質問圓過去。他只是不服輸而已，就算被長兄點出自相矛盾也不想服輸，於是那句諷刺脫口而出，根本不計後果：「要說下流，還比不上你！他傳簡訊約我又怎樣？語氣很親暱又怎樣？跟你什麼關係？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根本就是病態的控制狂？難不成要在我身上烙印你的名字，你才肯放我出門？」

 

  如果再給Raphael一次機會，他真會痛切反省，有些話還是永遠吞進去，讓腸胃道消化吸收就好；千萬種結果都比讓藍帶領導的鼓膜接收，還好上千萬倍。但他說出來了，後悔莫及，於是他只能略顯僵硬與長兄對看，直瞪到對方歛下眼神、再次探手、拿起茶杯、淺呷一口、輕轉杯緣……很好，就繼續賣弄吧，你個混帳，Raphael的內心又開始一連串咬牙切齒的咒罵。只是這次，他不確定是在咒罵自己或咒罵對方。而Leonardo顯然清楚這慢條斯理的姿態，可帶來無盡壓迫感；故其舉措更簡約舒緩，延長折磨Raphael焦慮的神經。只見藍帶領導若有所思地將茶杯放回原位，揚首對上那雙金色瞳孔之際，瞬間迸發噬人的光芒：「我在考慮。」

 

Raphael只覺一股寒意從腳跟直往上竄，不停攀升並緊緊貼住他的後腦門。

 

  「考慮什麼？」

 

  這節骨眼，Raphael深深歡迎任何得以中止這場對話的人事物，即便對方是Michelangelo，他也不會在意。家中么弟正靈巧翻過欄杆，從頂樓夾層躍下，步伐輕快地朝他們走來，最後將身體倚靠沙發後背。

 

  「考慮什麼？」他再次嚷嚷，精神百倍：「說嘛！」

Leonardo將眼神從Raphael身上移開：「沒什麼。」

  「那肯定是有什麼。」Michelangelo迅速反應，臉龐先轉向Raphael，但眼神很快落到藍帶領導掌中的手機屏幕：「那什麼？」

  他彎下身，越過Leonardo的肩膀，迅速查看螢幕上的文字，旋即發笑：「『GIANT GREEN BEANS』？Raph，你有仰慕者了！」

  眼見機不可失， Raphael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回手機，並收入腰袋。可么弟興致不減，繼續追問：「那你去不去？人家主動邀約呢！」

  「不去。」紅頭帶變種龜斷然回應。

  「那傳訊息，拒絕他吧。」Leonardo從桌上撿起數顆扁桃仁，啪地一聲全剝成兩半：「已讀不回很失禮的。」

  「他哪知道什麼失禮─」

Michelangelo正色道：「這樣太冷酷了吧，好歹他也救過你一命。」

Raphael萬分掙扎，自己也不清楚內心的抗拒乃基於何種理由：「你知道個屁，他約的那群人不知道什麼德性，又是毒蟲又是站街、還有皮條客，三更半夜的……」

 

  他索性隨口胡謅：「搞不好他們是想搞露天裸體趴。」

  橙頭帶變種龜聞言，放聲大笑：「那是你想像的吧！誰會約一隻變種大海龜參加裸體趴！」

  「那可未必。」Leonardo將新剝扁桃仁放進嘴裡，不忘配上一口茶：「我看他對Raph的『巨大綠色豌豆』挺有興趣的……你確定當時沒有機會讓他見識一下嗎？Raph？」

  不斷被指認為『巨大綠色豌豆』主人的Raphael，立刻朝長兄怒噴：「你給我閉嘴，爛貨。」

Michelangelo打蛇隨棍上，戲謔道：「你確定那幾天有好好把它們收進豌豆莢吧？Raph？我是說，你在他的『香閨』裡面借住那麼多天、又傷成那樣，會不會眼錯不見就滾出來了─」

  「滾過來受死！」

  

  三兄弟登時鬧得不可開交，正當Raphael竭力格檔長兄的手臂，意圖翻過沙發，以便痛毆左閃右躲的Michelangelo，另一隻橄欖色掌心竟從腰際掠過，並以同等驚人的準確度，再次奪去紅頭帶變種龜的手機。只見Donatello不知何時已立身沙發邊緣，一手點開訊息閱讀、一手還拎著咖啡杯：「喔，HalletNature Sanctuary，這地點不錯啊。」

  「操，Don─」

  「別操我，Raph，你這型的太勇猛，我恐怕受不住。」Donatello瞇眼盯住螢幕，那副端凝神情與藍帶領導出奇相似。只不過Donatello的版本，少了緊迫盯人的態勢。當然，也可能是他甫從陰暗機房走出，眼睛還有些畏光：「你不去嗎？」

Raphael用力揪住么弟的腦袋，一扭肩就將後者掀過去，重重甩上沙發前方的地毯，同時大吼：「不去！」

  「不會有什麼露天裸體趴啦。」Donatello解釋：「聽說那裏景緻還行，重點是僻靜。」

  「棒極了，聽起來就非常適合關起門來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那地方封閉八十幾年了，最近才重新開放。」Donatello不受影響，繼續說下去：「而且還限制進出時間和人數，可不是想去就能去。聽說是個很不錯的野生動物與野鳥棲息地，你不去、我倒是挺想去。」

  正仰面倒臥Donatello腳邊的Michelangelo，猛然抬起臉，腮邊還殘留地毯輾壓的痕跡：「你想去？」

  「想。」Donatello無比堅定，並迅速動手回覆訊息。一旁的紅頭帶變種龜見狀，立刻大叫：「不准回，我操─」

 

  話猶未了，就被歪躺腳邊的Michelangelo絆一跤，險些摔個狗吃屎。就只差數秒的間隔，Donatello早已按下送出鍵。Raphael瞠眼瞪向紫頭帶天才，萬萬沒想到最後陰他的，竟然是脾氣溫和的二哥，而後者保持人畜無害的表情，輕描淡寫：「我回覆了。」

  「……」

  「我要去！」Michelangelo從石化的Raphael腿間鑽出來，改而纏住紫頭帶天才：「帶我去！我想去！」

Donatello勉強穩住即將傾倒的咖啡杯，另一掌將手機拋還給Raphael之後，才轉向一臉正經的長兄：「你去嗎？」

Leonardo還是不動如山，只拍去手上的堅果碎殼，半晌才說：「當然一起去。」

 

   然後盯住仍深陷巨大震驚之中的Raphael，宣布：「『全部』都要一起去。」

 

-TBC.-